羅大佑:聽羅大佑精挑細選的披頭四


羅大佑數十年不斷創作「樂」以載道卻不失傳唱度的歌曲,成了華語流行樂史無法繞開的名字,如同 The Beatles 影響了一代又一代的人。羅大佑告訴 Apple Music 自己與製作人朱敬然都是 The Beatles 的「頭號粉絲」,不論編曲靈感、錄音製作的巧思,甚至看待世界的方式,都深受 The Beatles 啟迪。適逢 Apple Music 推出「The Beatles:昨日,今日與永恆」專題,邀請兩人親自挑選 20 首 The Beatles 的歌曲以樂會友:「這份歌單只有死忠粉絲會知道哪些歌是 Paul McCartney 所作,哪些又是 John Lennon 所作!」歌單裡還選入了羅大佑在宜花東鹿現場演出的錄音,與 The Beatles 精彩的現場演出遙相呼應。接下來,就讓我們搭配音樂,看他用充滿故事性與時代感的視角分享 The Beatles 的影響力。 能不能跟我們分享你們喜歡上 The Beatles 的故事? 「我人生最早的一個訪問,是我在『Rockers』——18 歲那一年搞的合唱團——我是 keyboard 手。一個記者問我『最喜歡的音樂人是誰?』我說 Paul McCartney,我 18 歲的時候。我聽 The Beatles 已經晚了嘛,我們出生的時候 1954 年,The Beatles 成名是從 1962、1963 年開始的,所以七、八歲我們不太可能聽,我是大概高中大學時代才聽回去 The Beatles 的歌。那時候他們早就已經紅透,已經都差不多解散了。所以那個影響會蠻大的,因為 The Beatles 的成名跟它為什麼會造成全世界那麼戲劇化、人類有史以來最偉大的一個樂團,不是沒有原因的,跟 60 年代、跟二戰結束、跟 60 年代整個世界的越戰啦、文革啦,然後歐洲跟美國都有很大的關係,嬉皮啊什麼都有很大的關係。其實很多很多後來學電吉他的人,都是因為 The Beatles 彈電吉他的關係去接觸電吉他,所以他們對電吉他的普及產生幾乎是決定性的影響。我們在台灣比較接受不到。 有沒有做過什麼粉絲行為,或是一定要買到什麼收藏品? 「我們在台灣比較接收不到 (國外的資訊),我們到買 (唱片) 的時候,都已經是 (後期的) 卡式帶跟精選大碟。The Beatles 是英國的樂團,台灣的樂團跟年輕人其實接觸比較多的是美國的樂團。但是隨著年齡的增長以後,你會發現英國人那個音樂的深度比較高。英國的音樂像 The Rolling Stones、The Beatles、Pink Floyd⋯⋯因為英國人他有歷史,他的哲學性跟學院性強。Led Zeppelin 嘛,那些強的、更有深度的團,蠻多都是英國的。」 在你看來,John Lennon 和 Paul McCartney 在創作上有哪些特色和異同呢?他們身為 The Beatles 團員的創作,和個人時期寫的歌有哪些變化嗎?你個人又受誰影響較多呢? 「Paul McCartney 是一個比較好的音樂家,John Lennon 是一個比較好的哲學家。他們在漢堡駐唱的時候,貝斯手走掉了,大家都不想彈貝斯,所以 Paul McCartney 就說『好的,我來彈好了。』其實一邊彈貝斯、一邊唱、一邊做是很難的事情,但是 Paul McCartney 就是選擇最難的一樣樂器,所以他在音樂性上面的造詣是裡面最高的。你看到 John Lennon 也彈鋼琴,可是 John Lennon 的鋼琴就像〈Imagine〉那個『咚叮叮咚叮咚』的,簡單很多,Paul McCartney 的鋼琴是難的,因為他對於和弦的解釋跟節奏的掌握更強。但是 John Lennon 在態度上面,在那種人的態度,跟那種比如說反戰,對和平、對於人的價值他強烈很多,比 Paul McCartney 肯定要出來很多。他們這個東西難就是難在說它除了深度以外,還有它的流行性。雖然他們這個團只存在了十年,那個十年畢竟是搖滾樂史上發展的最重要的十年。 你的創作也具備了哲學性的角度, John Lennon、Paul McCartney 誰給你影響比較多? 18 歲到現在沒有變過(Paul McCartney)。因為哲學性的東西,我們自己要看很多中文詩集,自己要訓練看很多的書。但音樂的影響不一樣。其實我覺得 The Beatles 除了 60 年代以外,這兩個人為什麼那麼強?有三點,大概比較少人用這個角度去看:Paul McCartney 跟 John Lennon 都是很早他們母親就已經走掉的人,都是在他們十幾歲的時候,Paul McCartney 應該是十四、五歲他媽媽走了,John Lennon 是他一生下來就是在養母那邊,後來他媽媽把他接回去,但是他媽媽後來就車禍死掉。你在十幾歲的時候,最需要親情照顧,因為你開始懂這個世界嘛,但這時候媽媽走掉,那個事情應該是很大很大很大的打擊,他們受到了情感上的創傷是一次。那第二個是他們在二次世界大戰以後成長,二戰的時候倫敦、利物浦都被德國轟炸得一塌糊塗,Paul McCartney 五、六歲的時候,他們玩的環境就是在被德國人那個炮彈炸出來的坑裡面玩嘛,所以他們是在戰爭裡面成長的小孩子,這第二個。第三個是他們無懼於德國人跟英國人戰後的仇視,他們超過 20 歲的時候就跑到德國的漢堡去演唱,很多英國人不敢去,但是他們都接受了這個挑戰,利物浦跟漢堡都是港口,港口人比較願意接受外來的東西,而且願意出去,包容性比較強,那他們就敢做這種事情,他們回來,然後在德國他們才會學到一些在英國學不到的事情,回到英國以後他才會應用上,這跟他們的決心跟勇氣很有關係。」 羅大佑老師曾在馬世芳的電台節目上分享〈未來的主人翁〉最後反覆唱的「飄來飄去」靈感來自 The Beatles 的〈Hey Jude〉。除此之外,可以和我們分享 The Beatles 的音樂還影響了你哪些創作理念或作品、概念等? 「像〈Mull Of Kintyre〉——〈亞細亞的孤兒〉那個編曲啊。」 商業成就之外,The Beatles 對歐美社會也帶來了深刻的文化影響力。對於社會、時代的反思和討論也是你的作品中一大焦點。從創作者的角度來看,你認為音樂對於時代的進步與發展承擔著怎樣的意義? 「因為音樂看不到摸不到,它是一種抽象藝術,所以音樂對於人的影響是在於它的精神層面跟它的潛意識。因為它雖然最看不到最摸不到,可是它最容易進到人的心裡面最深處那個地方。這就是為什麼一首短短的三分鐘的歌,有時候它的力量不會小於一首交響樂。我們看一個交響樂完成跟演奏出去需要多少人來共同完成,可是一首短短的民歌,一首短短的歌曲,它一樣可以達到那個效果。因為它容易解釋,容易解讀嘛。」 紀錄片《The Beatles: Get Back》中記錄了 The Beatles 珍貴的屋頂演唱會影像,而你在歌單中也選擇了前段時間宜花東鹿現場演出的錄音。你如何看待現場演出與在錄音室裡錄製作品?你有沒有對哪一場 The Beatles 演出印象比較深刻? 「The Beatles 應該是《Sgt. Pepper's Lonely Hearts Club Band》那張唱片以後應該就沒有在現場演出過了,因為《Sgt. Pepper's Lonely Hearts Club Band》以後,他們發現現場演出其實完全沒有辦法做出錄音室的效果出來。所以在陽臺上面那個它其實不是個演唱會嘛,他們就是把東西給架了一個、偷偷那樣,然後警察來抓他們,它是違法演出嘛,那根本就不是一個演唱會,但是他們就是要做一個轟動倫敦的事情嘛,但是也是一種表態,而且那個時候 The Beatles 已經差不多要解散了嘛。我記得沒錯的話,1969 年可能是年尾的時候,很冷嘛那時候。他們的 engineer 還說因為風很大,那麥克風都會有呼呼的聲音,那 engineer 七早八早跑到那個很有名的百貨公司裡面去買女人的絲襪,然後百貨工作人員問:『你們兩個人,大男人要買女人絲襪幹嘛?』就是要用絲襪把它 (麥克風) 包起來。 你的宜花東鹿現場演出的錄音引起了不少討論,這次歌單中也選擇了其中幾首作品,你怎麼看待現場演出與錄音室作品? Live 的版本喔,很靠很靠音樂人之間的互動跟他們這種能不能吸收對方的能量,給對方感動,然後給對方 100% 的——就是我 100% 地支持你——所以你得到那種支持以後,你把你自己的共鳴再回饋給對方這樣。就人家爵士樂他們在講即興那個東西,它比較不是音樂錄完以後那個完美度跟它的敏感的完成,它比較看現場互相能不能激盪一種士氣出來,我們照彈都沒有問題,你知道吧?就給個 call (信號) 照彈,音樂裡面有一個很奇怪的東西,就是它比較不是人的力量可以掌握那一塊,是現場演唱比較重要的東西。」 The Beatles 還有 George Martin (The Beatles 長期合作的製作人) 把錄音室當作樂器使用,實驗各種錄音方式,創造出獨特的聲響,這在製作上有啟發你們什麼嗎? 「主要是 EMI,George Martin 在 EMI 早期有錄製古典音樂的經驗,那 Abbey Road (The Beatles 眾多專輯的錄音處) 是 EMI 的錄音室嘛,你看他們 The Beatles 錄音室都那麼大一個,它那個錄音室那麼高,它其實就是用來錄古典音樂的,所以他們有這個 background (背景),那倫敦又是一個很小的城市,它不大,所以古典音樂跟龐克音樂、搖滾樂跟民歌啊什麼,它都可以混在倫敦,音樂人之間的互相支持性很高,所以他們比較容易有這種東西,但是 The Beatles 比較早把這些東西全部用在一起的,他們不甘於只有搖滾樂,然後裡面少了一些弦樂器,或者是管弦樂啦什麼這些東西,所以你在很多作品上面你可以看到那它的格局是非常大的。就他們不放棄任何一種可以增加音樂的那種生命力的資源啊,我覺得這是很好的一種音樂態度,就不會只有電吉他的這樣弄,音樂的可能性跟可定性跟它歷史的延長性才會長嘛。我相信對一個作曲家來講,最大的一種成就應該是他在歷史上或是音樂的這種時間的力度上取得很長很長的一個發展,而不是說這個音樂有多流行,排行榜上第一名有多久,應該不是這個,我覺得是音樂人的那種經過幾個世代還是可以聆聽的這種,這種東西更重要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