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卡夫卡

江湖卡夫卡

生祥樂隊在結束「我庄三部曲」巡演後,正式將視野從《我庄》、《圍庄》所關注的社會、環境議題移開,也不再談《野蓮出庄》裡生動的農村生活,而是將創作重心放回「自己」。自 2000 年開始踏入政界的樂團「筆手」鍾永豐,總結多年下來的政壇觀察和自身經驗,像是預算遭凍結、議會場上的攻防等,讓他悟出「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困窘。「身體像蟲,緊腫 / 變毋出蟬仔」(身體像蟲,漸腫 / 變不出蟬) ,專輯同名曲〈江湖卡夫卡〉呼應卡夫卡經典《變形記》的故事:人一夕之間變成甲蟲,手腳不聽使喚、喪失語言能力,無法破繭而出化作蟬或蝴蝶。將官場比做江湖,生祥樂隊如此唱著:「人生卡卡,身體卡卡,江湖卡夫卡。」 《江湖卡夫卡》是林生祥與鍾永豐合作的第十張作品,他們首次把微觀的人生經驗寫入歌曲;而這看似沉重的主題,兩位詮釋的視角卻格外詼諧趣味:〈命運像癲狗〉將身處家族、村裡的人際難題喻為地獄獵犬 (「命運像癲狗 / 吠我,齧我」),還以鼓組模擬緊窮追不捨的腳步聲,電吉他與嗩吶則營造出兇惡如地獄官吏的氣氛。〈江湖卡夫卡〉則換了個調性,採用生祥樂隊難得聽見的藍調,以幽默語言表達面對「卡卡」情境的尷尬。〈議場猴話研究〉更令人莞爾。「猴話」是客語裡代表俚語俗諺,鍾永豐把多年在議場上聽到民意代表的名言寫入歌中,透過林生祥以打擊樂器生動詮釋,加上模擬猴叫聲的嗩吶,瞬間又將混沌的政治江湖化為熱鬧的動物園。 在官場中面對理想與現實的拉扯,而音樂創作則在幕前與幕後勞碌反覆,他們發現自己猶如希臘神話裡受懲罰不斷推石頭上山又重來的薛西弗斯,〈ばか〉(日語:笨蛋) 這首歌因此而生。以客語「螺絲崩牙」作為「ばか」的諧音,詼諧詮釋人生進退兩難的悲哀。然而,鍾永豐認為要從這些荒謬中超脫,靠得既不是基督,也不是佛祖,而是有請〈柯恩度我〉——加拿大詩人兼音樂人 Leonard Cohen,透過悠揚的民謠向這位創作大師致敬。 除了顛簸的人生路,生祥樂隊的每位樂手也都在《江湖卡夫卡》直面新課題,例如林生祥與貝斯手早川徹在譜曲時,跳脫以往的習慣,挑戰轉調、變奏,嗩吶手黃博裕則為了表達音樂中多樣的聲音意象,參考各國音樂,改變鄉土文化中嗩吶與悲苦的連結,吹奏出扭曲、歡快的旋律。扭轉拉扯、困窘窩囊,是生祥樂隊看見的中年人「變形記」;但當創作主題回歸自己,他們反而展現了幽默、溫柔的一面,就像在說:「凡事卡卡」的卡夫卡,也自有一套行走江湖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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