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旋樓梯

迴旋樓梯

在〈驚喜,與侯文詠 (Skit.)〉中,曾認為人生只有線性活法,得不停打怪、升級,才能成為最後贏家的神經元,向棄醫從文的知名作家侯文詠尋求生活祕笈。這位寫下《白色巨塔》、《危險心靈》等著作的大學長回答道:「你一直在問的問題是說什麼才是幸福,什麼才是快樂?或是人生應該怎麼樣是最好的境界,是嗎?但你所做的事都沒有朝向那邊。你都在朝向說,我現在要做的事、我想要做的事,我把它做出來。」而神經元也確實做了想做的事。一路成績優秀、考入台大醫學系的他,毅然決定休學一年,在叔本華名著、皮克斯動畫等哲學作品中尋找自己,並對從小到大一路順遂時,心底透出的快感、驕傲、焦慮、憤怒等種種情緒追根究柢,悟出存在主義色彩滿溢的首張專輯《迴旋樓梯》。 早在參加《大嘻哈時代2》時,神經元就以饒舌接力 (cypher) 中一句「像爬著迴旋樓梯卻不會有天爬到頂端」,透露出這貫穿他內心世界的專輯雛形。之後,全輯逐漸演變為頗有編年史意味的自白:尚未被社會價值左右時,只想當個〈站在垃圾車上的人〉,後來學會遵守〈遊戲規則〉,並以一句「如果說失敗為成功之母的話/那我想我大概就是孤兒」睥睨一切。隨著義務教育的結束,以象徵公平的考試結果爬到眾人欽羨的窄門,神經元在〈台大醫學freestyle〉中滿口醫科生的傲氣,甚至以嘻哈「大屌歌」自我吹噓的邏輯寫下原住民的大考分數「乘了一點三五/還是沒我高」這樣的歌詞。雖然他緊接著以下曲〈白色巨塔〉「打臉」自己,「當撕下標籤發現自己一無所有」對身上鍍金的裝備產生懷疑,也坦言「不忍讓它們 (作品) 被評論得像被潑了硝酸」,期望嘻哈圈和大眾能重新認識,並聚焦於他的自傳式創作和其背後闡述醫界血汗、荒謬制度的意圖,不過依然引發了種族爭議的論戰與批評。 就算真的「爬到馬斯洛的塔頂」又如何?在一連串的自我質疑中,他驚覺偏執的追求其實是徒勞,唯有遵從內心意志才能獲得真正自由。他回想起過去三年來玩嘻哈的樂趣:從在地下圈「帶著純粹的快樂研究注音」到在鏡頭前爆出「被炎上的 punchline」,這些本不在人生計畫之內的事,卻成了混沌中的驚奇火花。若說與好友 Gummy B 合作的〈奇蹟的世代〉讓他尋回做音樂的暢快,那麼在本作終曲裡,他好似跳脫迴圈後終於能大口呼吸,一甩「每天睜眼不知意義那我寧願自縊」的陰霾,開始期待日常小確幸。此輯雖深植於神經元的個人經歷,卻也像一面鏡子,映照出許多年輕人在競爭和追求世俗成功中的掙扎。經歷無數內心波瀾,現階段的他無懼於「死後會成為這顆星球的肥料」,而是用心體驗生活,找出讓自己〈起床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