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春

麗春

2021 年末,陳昇一連以「麗春」為名,推出專輯、恢復舉辦跨年演唱會,以及發行繪本《開心嗎?麗春》——不禁令人好奇,這位「麗春」是何許人也?「經歷了寒冬,立春就不遠了。走過了人生的低谷,美麗的春天也將迎面而來。」陳昇在繪本介紹裡說明了答案。2020 年,他因口腔腫瘤緊急開刀,不得不暫放手邊的工作——包括已連續舉辦 27 年的跨年演唱會,進入一整年靜養;同時伴隨疫情之中的寂靜和疏離,讓「歷劫歸來」的陳昇反思歲月與生命的角質,一層一層將之剝離,同時他提取了 2019 年一場內蒙古「老殘壯遊」的記憶,寫下這整部 11 首歌的人生長詩。 陳昇「唱」所欲言的風格雖為人熟知,但《麗春》顯然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暢」與「悵」——猶如在生死之界,那盞閃爍悲歡離合的人生跑馬燈。專輯開篇的〈草原王〉前奏,在舒緩琴音與大提琴的悠揚中不疾不徐地走完大半首歌,才以一聲振奮的鼓擊劃開了草原的黎明——如此不按牌理出牌的任性,說明著陳昇心境上的暢快與自由。〈這些年〉接續這份自在,在與老友左小祖咒的「合唱」中 (事實上是各唱各的節拍與旋律) ,隨意而純粹的以歌會友,意外達到了有趣的和諧。另一首取自與滾石董事長段鍾沂日常對話的〈二毛黑膠〉也有異曲同工的「chill」,在渾身酒氣的藍調中,兩位唱片人回首過去輝煌也自我解嘲。 而詼諧的背面,則是陳昇對於往日與無常的惆悵。從〈破鞋〉裡的「我說,母親一樣美麗的女人啊/我要怎樣才能從回憶中走開」,〈去二連浩特的夜車〉的「原來最苦的並不是愛你/而是要拋棄那些有你的回憶」,到〈麗春〉的「你的無言讓回憶變成了廢墟/我是一塊被拋棄在廢墟上的石頭」,陳昇扮演一位被世界拋下的角色,在自覺追趕不上週遭人、事、物的滄海桑田,領悟到生命的荒蕪。即便如此,陳昇仍反覆提醒自己「巴塔哥尼亞」的美夢。雖然早在專輯《是否,你還記得》他就嚷著〈我們去巴塔哥尼亞〉,現實中也原定 2020 年啟程南美洲,但因疫情與一場大病仍未成行;在體悟人生無常後,陳昇前往巴塔哥尼亞的想望更加堅定。 音樂上,大量的弦樂與流行樂配器拓寬了作品賞析的角度:只有一句歌詞的〈沙提日記〉,以口琴與鋼琴的交揉醞釀;〈大黑〉中後段從旋律組到節奏組的巧妙過渡,和弦樂、貝斯與愈發鮮活的爵士鼓點編排皆令人驚豔。〈破鞋〉、〈Marine〉等作品中也有份量十足的悠揚女聲對唱,呼應陳昇歌曲中的「滄海難為水」。歷經風霜後,陳昇回到房間、在鋼琴和吉他的陪伴下,唱著「Nice to meet you,我深愛的陌生人」,為人生長詩裡的一些「無疾而終」,劃下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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